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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章 微瀾漸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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賈蘭去族學,李紈閆嬤嬤等人初時幾日甚不放心,後來見他課也跟得上,又結交些同齡孩童,下了學到了家裏言語說笑比先時還活泛,便都逐漸放下心來。李紈偶爾給他多帶些點心,與人分食,更多些親近之意。

院子裏新來的小丫頭小槿,家裏有大事跟嬤嬤請了幾日假,常嬤嬤見她這幾日魂不守舍的,便準了讓她回去。幾日後回來倒又神采飛揚了,本以為會照著規矩扣她月錢,結果卻並無人提此事,倒讓她白擔心一回。

原來那張材家的見張材真有休妻之意,方急了,她本是最早跟著鳳姐做事的,這會兒沒了主意自然求到鳳姐跟前,鳳姐敲定了她的心思,便給她出了個主意。

待她那便宜兄弟再來鬧時,張材家的便道:“你娘雖嫁了我爹,你與我家卻並無幹系,你姓的是你親爹的姓,卻惦記著後爹的財產,不知是何道理?”這話問住了她那兄弟,早先他一直說的便是“也叫了這麽些年的爹。”如今看來,不過是便宜爹罷了。

他便回了家去與他娘商議要改姓,他娘本是個沒註意的,又自來寵這獨苗,自然沒有什麽不應的。只是這話卻傳到了他前夫家去,那家人便不依了,尋上門來道:“當年便是因為有這個兒子,且也是繼了香火承了姓的,方許你帶著家產改嫁。如今你既要將這兒子也改姓了後爹,那且將當年的家產還來!”

這本是沒臉的事,只是張材家的這便宜兄弟是個有錢什麽都幹的主,他一心想著張材家的嫁了張材在賈府那等門第裏當差,且還是個管事,不知道有多少銀錢,一心想要扒著這條大腿,跟這個一比,換個姓改認個祖宗算得什麽大事!

便回去勸說他老娘,又問了當年帶過來的東西,雖沒幾個銀錢,奈何如今他手裏也變不出來,這會兒又沒個根由去問張材家的要,便跟他娘商議,將現住的屋子抵了出去,先把那頭的事了了,再改了姓,那就是張材家的正經兄弟了。

他娘也是個沒見識的,聽他說的頭頭是道,便都由他去了。於是便典了房子換了幾十兩銀子,還了親爹族裏當年帶過來的家產,那頭拿了銀子也不再聒噪,立了字據只道婚嫁生死再無幹系。他只當這事擺平了,便去找張材家的,說改姓的事,又說如今已沒有地方可住,要張材家的與他買個像樣的宅子。

張材家的沒有出面,倒是張材站在門口對那對母子道:“你要跟我老丈人姓,那是你的事,只要我老丈人族裏同意便行,如何日日尋到我們家來?我婆娘是我明媒正娶的,當年彩禮都給了,帶了點嫁妝過來,老丈人也沒有把家底給搭上。

你如今把我老丈人留下的老宅都賣了,再說沒得著什麽也太打嘴了些。只這麽日日跟我這頭折騰,莫不是你花光了我老丈人留下的錢財,又想換個便宜老子好再撈些?那你也不能看上我啊,第一我婆娘還活著呢,第二你娘跟我差著輩兒呢!”

一席話把那老娘羞得幾乎暈過去,偏偏當日那便宜舅子以為事事得定,特站在街口與張材理論,便圍上了不少閑漢看熱鬧,聽了這話眾人大笑不已,便有人道:“這哥兒幹的好營生,只要你娘在,一年換個姓,一輩子不愁錢花!只是你也要當心,怎麽找起便宜姐夫來了呢?”

又有人道:“哥兒你別在這裏蹉跎時間,趕緊找下家去,你娘可是一日比一日老了!”

那老娘哪裏經的這些話,早暈倒在小轎裏,那便宜舅子也是臉色紫漲,再也站不下去,急匆匆帶了他老娘離了當地。之後又沒臉再尋上門,改姓之事也不了了之,據說後來又去尋過親爹的族人,被幾掃帚趕了出來。幸好賣房所得還剩幾兩銀子,只好帶了老娘去鄉下買了幾畝薄田度日。

這張材既出了一口惡氣又得了清靜,知道都是鳳姐的巧計,這兩口子自此對鳳姐更是俯首帖耳惟命是從。

鳳姐這日讓彩明念上年的總賬,總是進的少出的多,又讓彩明細念了一遍田地鋪子的細賬,想起前陣子家去時嬸子等人的議論,心裏有了主意,便往上房去了。

王夫人正陪賈母說話,道:“這入了春,便說在南邊要起幾個工匠的地兒,凡在那片的地,官府都正經花了錢買去,那價錢比市價要高三兩倍。”

鳳姐剛好進來,王夫人便住了話頭,鳳姐上前請了安,問道:“太太可是在說南邊的鐵匠營?”

王夫人笑道:“我可是糊塗了,只跟老太太說是工匠的地兒,到底是做什麽的,卻一時想不起來。”

鳳姐道:“我也是前幾日剛聽說的,先起來的是鐵匠營,還有木工的,之後說還要起一個什麽‘技師府’,這個到底開在哪兒還沒定呢。”

賈母點頭道:“這聽著可新鮮,倒是什麽人在管?”鳳姐道:“也有說是歸內帑的,也有說是信王爺在管,左右內帑的事也是信王爺在管,這兩個說法倒也不差什麽。”賈母道:“不知道聚攏那麽些鐵匠木匠的,是要做什麽?莫不是要打仗?”

鳳姐搖頭道:“說什麽的都有,有說是造船的,有說是造兵器的,還有說是仿造那些西洋物件的。沒個準話。”

又說了幾句,鳳姐開口道:“我今日又翻了賬,咱們這幾年,進項實在少了些,尤其去年,整年旱啊澇啊雪啊雨啊的,莊子的收成竟只有往常的一半,這還算好的,我聽說東府的比咱們這還不如。”

王夫人與賈母都聽了點頭,鳳姐便接著道:“這幾日我聽得這些工匠營什麽的事,心裏想著,咱們是不是多置些鋪子?一來這鋪子的收成不怕下雨刮風的,剛好貼補莊子的收成,二來我看如今官府聚攏這麽些工匠,總要做出東西來吧?這做出了東西來指不定就有要上市場買賣的。別的不說,光如今的洋貨,也比往年多了不少,要買賣總得有個地兒。不如如今買下鋪子,到時候租給人穩收租金也是個出息。”

賈母聽了點點頭,並不多言,王夫人便道:“這鋪子買多少,買在何處,是自己經營還是租給人?都得有個章程,且最要緊一個,去年收成本不好,賬上可有多餘的銀子可以置鋪子的?”

鳳姐回道:“這細處,還得跟他們外頭的一同商議,咱們又不出門,外頭的事情也不清楚。這事若定下來了,一年兩季租子,還是有些餘下的。”

賈母略略思忖了片刻,便道:“鳳哥兒這主意也不錯,若是置地,一個太遠了不好收管,另一個這兩年天災實在厲害。鋪子倒是可以置在眼前的,也好經管。晚上把兩位老爺和鏈兒都叫來,一同商議吧。”

這日晚間卻另起了風波,原來賈赦下午在屋裏與一眾姬妾飲酒作樂,傍晚時醉酒未醒,雖有人傳了老太太的話來,卻奈何起不得身,來人怕賈母怪罪,便照實說了。賈母也不發怒,只說請了賈政與賈璉過來,並王夫人、鳳姐一起商議事情。

這日晚飯後幾人便商議了這購置商鋪之事,賈政在這些庶務上原不花費心思,只在意莫要沾染了“商”字太重即可。賈璉倒是有心自己經營鋪子,奈何賈母與王夫人都不看好他,只說日後經多見多了再議此事不遲,且如今府裏雜務甚多,他哪裏分得出身去專管一兩個鋪子。末了,幾人同意從賬上專劃出兩萬兩在京城購置商鋪,至於購置何處的鋪子,便由賈璉去找中人,待得了信幾人再行商議。

且說賈赦第二日醒了酒,又不敢去見賈母,幸好賈母亦未曾再使人來喚,心裏十分慶幸。數日後卻聽邢夫人說起府裏要購置鋪子的事,便將賈璉叫來問,賈璉前後答了,賈赦心裏十分不快,出不得氣便欲打賈璉。

鳳姐見賈赦叫了賈璉去便知道事情不妙,悄悄遣了人去報賈母,這頭賈赦正發威讓捆人,那頭賈母便坐著車到了,賈母龍頭拐杖一跺地,喝道:“要添置鋪子的事情是我拿的主意,你倒不如來打我!”

賈赦聽了這話趕緊跪倒在地,賈母面無表情,冷聲道:“我倒是想要找個好兒子商議商議,可惜,我沒得那好命,只得些與小老婆喝酒醉到晚上的好兒子!如今你倒出息了,知道打兒子瀉火了,只嘆當年你父親在世時怎麽就沒有打殺了你,也省的如今這番氣了!”

賈赦聽了這話,哪裏還受得住,忙哭著告罪。賈母接著道:“你又何必如此作態,你的事,我從來哪裏管得了你?鏈兒是你兒子,你要打殺了他也由得你,便是我來了又如何,你打殺鏈兒不就是要打給我看?你這是恨不得直接打殺了我吧?!”

賈赦磕頭不止,賈母亦不再說話,只攜了鴛鴦的手出了書房。賈赦直磕得腦門青腫,周圍眾人不敢勸阻又不知如何是好。

賈璉尚未被綁,見如此田地,只好跪在賈赦身後,道:“老爺,老太太已離去了。”賈赦聞言,方緩緩住了,忽的轉身看著賈璉,伸手便欲給他一耳刮子,卻是頭一暈,栽倒在地。眾人不免又一通忙亂。

邢夫人這幾日正為府裏隔著他們夫婦就商定大事心裏別扭,又有賈琮的分例竟連賈環都比不上,氣沖沖在上房裏問鳳姐,卻是上頭的意思,賈母更是當著眾人的面道:“便是庶子,也有三六九等。”又想起當日自己想要將賈琮抱到身邊養活的事,如今也知道了那碧蓮的前因後果,當時便覺得臉上火辣辣的,倒像被人扇了幾個耳光。

迎春坐在一邊看著嫡母如此,卻無話可說。她本不是伶牙俐齒之人,這賈赦與邢夫人所為也讓人難以開口求情,看探春雖一樣庶出,卻有賈政與王夫人,實在不是自己能比,一時越發心灰意冷。

待眾人散了,探春隨著王夫人去了,尤氏去惜春處,迎春一人帶著司棋回自己屋裏。遠遠聽得兩個婆子說話,卻是她的奶娘跟賈琮的奶嬤嬤,便聽賈琮的奶嬤嬤道:“哪裏想得到呢,竟連環哥兒都不如,我當時求我姨姐才得的這差事,如今真是後悔的要命。”

迎春奶娘便道:“你也是個沒主意的,不過也沒法子,我們都是這命,你瞧瞧我奶的這個,太太不疼老太太不愛的,一天到晚不知道吱個聲兒,別人跟著姑娘哥兒都落好處,只有我們這兒,不往裏頭賠就不錯了。”

賈琮奶娘道:“可不是,瞧瞧人李嬤嬤,那派勢,連二奶奶都得給幾分面子。我們這兒正經的兄弟妹子倒沒見她多看過一眼。”

迎春奶娘道:“可不要說了,你看看蘭哥兒身邊的嬤嬤,喔喲喲,一年怕不得落個百十兩銀子在手。那是人家有個家底厚的娘,又得了老爺太太看重,便是老太太,也三天兩頭的記得賞個菜什麽的。咱們這兒,嘿,有沒有這個人,都一樣。”

賈琮奶娘便道:“這可不能比,那是嫡出的,長子嫡孫,還有寶二爺,這都不能比。”

迎春奶娘冷笑道:“那三姑娘呢?不知道的都以為是太太肚子裏出來的,真真歹竹出好筍,多會來事,太太說她字好,她便日日幫著太太抄佛經,沒事在跟前逗趣解悶,太太在老太太跟前嘴拙,她還能拐著彎替太太說好話,太太能不疼她!我們這個,唉,就是一木頭,我是白操心了,什麽好處也落不著……”

迎春早已聽慣,不動聲色往前走,司棋卻氣得牙根癢癢,偏偏那賈琮的奶娘跟她也沾著親,便高了聲道:“姑娘回來了!”那倆婆子這才住了嘴,那賈琮奶娘也未出來給迎春請安,只從屋後繞著便走了。迎春奶娘更是沒事人一般,迎春也不理她,顧自進了屋子看書,司棋狠狠瞪她一眼,她也只當沒看見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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